在南农，有一位这样的老先生，他生于动乱的战争年代，经历过物资匮乏的艰难岁月，也曾在文革时随校下放，但这些不利因素并没有成为阻挡他探索步伐的障碍，反而更加坚定地克服苦难，砥砺前行，身体力行地向动医学子们展示了“诚朴勤仁”的含义。接下来，就让我们跟随动小医一起走进陆天水教授的光辉岁月。
采访者：王婧 王宁宁 鄢梓晴
先生介绍
陆天水，男，生于1936年，浙江金华人，1959年畜牧专业本科毕业留校，在动物生理教研室担任助教、讲师、副教授和教授，曾任教研组副主任、临时副系主任、中国畜牧兽医学会动物生理生化分会秘书长，退休后为转化科技成果受聘于上海华扩达生化科学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担任技术顾问。曾参编《中国水牛》一书中部分章节，发表论文40余篇。参加以韩正康教授为首的科研团队，先后获得8项省部级科技进步二、三等奖奖项。1993年获国务院特殊津贴。
写在前面
南京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前身是中央大学兽医系，历史悠久，实力雄厚，在近百年的发展过程中，有着一批又一批的传承者，他们为我国畜牧兽医事业的发展前赴后继，做出了出色的贡献。陆教授，他为人谦虚，待人真诚，风趣幽默，经历了南京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的多个发展时期。在我们和陆老的访谈过程中，发现他也是一个十分健谈且又风趣的人。
陆教授是浙江金华东阳人。东阳是金华火腿的产地，他说童年印象最深刻的是过年时每家都把自养的金华猪宰杀，把大腿腌制好拿出来卖，过年时有猪肉吃很高兴，余下的腌起来可供全家食用大半年。
他的童年在抗战年代，日寇占领县城。有时鬼子下乡进村扫荡，他们举家逃往山沟里躲避，也曾亲眼见到鬼子在邻村烧、杀、掠夺、强占妇女的暴行，他的亲阿姨就是被日寇无辜杀害的。这些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永远不会消失。他告诫我们“国弱，家穷受人欺”的历史教训，这也是激励他以及他们那一代老知识分子艰苦学习不懈奋斗的一个重要原因。
青葱岁月
1955年，陆教授考进南京农学院，也就是现在南京农业大学的前身。当时，畜牧兽医系下设畜牧和兽医两个专业，陆老在畜牧专业学习。那时专业课程设置与现在大有不同，课程多，每周有30多节课，解剖学、生理学、组织胚胎学、饲养、饲料、牧草学……有四五十门之多。当时新中国刚成立不久，政治上一边倒，高校教学模式全盘学习苏联。外语学俄语，考试不是笔试百分制，而是口试五级记分。他意气风发地向我们讲述当年考试时的场景：两个老师主考，抽题签给一刻钟准备答题，现场口头答题提问评分，不可能作弊。陆老师读大学时的社团活动，同我们现在一样多，有舞蹈社、器乐社、英语角等等，但是他那时因为自己农校毕业基础不如高中生，学习愈发卖力，所以没有参加社团活动，言语中怀着对自己青葱岁月的怀念与怅惘。陆老师告诉我们要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当年他们毕业前有两次为期一周的教学实习，两次为期一个多月的生产实习。他在奶牛场实习时，喂奶牛、挤牛奶、为奶牛人工授精配种、接生小牛都做过。实习中也有许多有趣的经历，比如由于工厂化生产，当奶牛到了预产期时，他们会和工人一起用绳子和手把小牛套住拖出来。
先生与采访者合影
毕业留校
1959年毕业留校，陆教授被分到了动物生理教研室，自此便开始了和动物医学院的缘分。陆老说，1960年他与兽医专业一个班的同学下放在猪场劳动，为了配合下放期间教学养了50只鹅和50只鸭子。生活虽艰苦，但遇节假日还宰只鹅杀只鸭开洋荤，在那个时候已觉得十分满足和庆幸了，因为那时候是生活最艰难的岁月。
他说在文化大革命中，首先从文化、教育战线开始，大鸣、大放、大字报批判封、资、修，发展到群众组织间互斗、敌我不清，甚至极少数老知识分子受到过度批斗，因人格受到欺凌而失去生命，造成党和国家的损失。高等农业院校也被迫经历了撤销、搬迁、并校的过程。当时遵照毛主席指示“农业大学办在城里不是见鬼吗”，南京农学院开始了下放农场搬迁并校，整体受到严重经济损失，教学科研工作陷于停顿。回忆那反常时期，陆老深深遗憾一场浩劫影响了几代人。1972年，江苏省革委会决定南京农学院与苏北农学院合并，改名为江苏农学院，师生、图书、设备全部迁往扬州市。陆老回忆说当年搬迁就用了1000多辆汽车，这无疑是巨大的损耗。1979年，邓小平同志上台，中央发文恢复高校。南京农学院迁回南京卫岗原址办学。当年的学生在临时搭建非常简陋的石棉棚里上课、做实验，等待占领学校的单位撤出，大家工作学习也依然很认真自觉。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陆老同以韩正康教授为首的生理组教师在进行动物瘤胃消化和代谢地研究时，就想到当时粮食紧缺，猪更缺乏精饲料，生长很慢的情况。因为猪是单胃动物，它无法如牛羊具有膨大的前胃那样能消化含粗纤维高的秸秆。因此他们模拟牛羊前胃消化代谢为条件设计“人工瘤胃”发酵器加工粗饲料用来喂猪，以此缓解猪饲料的紧缺。后来，人工瘤胃发酵饲料的研究还成立了以南京农业大学牵头的全国协作组，在全国有较大的影响。著名的饲料添加剂“瘦肉精”也是他们的研究成果，其实“瘦肉精”是动物的一种营养调配剂，饲料中添加极微量（百万分之几）可增加肌肉生长，改善肉品质。如美国等一些发达国家是允许应用“瘦肉精”的。然而当时我国饲料工业落后，养殖户添加不规范，加之屠宰前不停药，导致猪肉中残留高，危及食肉者的健康，受到政府严厉打击。同时，他们还研究了促生长剂半胱胺盐酸盐，2002年农业部审核批准已商品化。还有牛羊非蛋白氮饲料添加剂——羟甲基尿素，也是他们研究经农业部批准的牛羊饲料添加剂，又如解决禽类抱窝的“醒抱灵”等等都是生理教研室这个团队正对生产的研究成果。
在做泌乳生理的研究中，陆老师主要负责到生产单位进行国内原有黄牛、牦牛、犏牛和水牛进行试验研究泌乳生理特性，远至祁连高山草原，南方广西，近在沿海宁波，温州农村。无论条件多么艰辛，都不能阻挡他们对我国现存原始品种自然特性探索的执着。例如，这些原始品种牛进行人工挤奶，容易发生排奶抑制。挤不到奶，他就给试验牛装上血管痿。在人工挤奶时，连续间隔一分钟抽取一个血样带回实验室分析，揭开排奶抑制出现的生理本质，得出如何精准有效解决排奶抑制的方法。我们很敬佩陆老师的这些经历，但陆老师只是谦逊的微笑，继续跟我们讲述他的故事。
退休之后
1996年底，陆老师正式迎来退休生涯。退休后他受聘进入上海华扩达生化科学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担任技术顾问工作，直至2008年。回家养老后，早晨到逸夫楼前步行锻炼，下午到家属区牌坊小公园与老同事们聚在一起聊天，闲时在家看报纸读书，日子过得虽平平淡淡却也意趣无穷。
先生寄语
在我们问及陆老师对我们动物医学院有什么期望的时候，陆老强调的要走向全国以至全世界，让我们印象很深。他说国外动物医学教育科研比较先进，非常值得我们学习。陆老在1984年曾前往美国康奈尔大学交流访问，他看到康奈尔大学农学院和兽医学院的先进设备实验室和现代化的养殖场，对家畜的研究也比国内全面而深入，非常值得我们学习。还有国外多数研究对实验的要求特别高，每一步每一个数据都要求精准无误并且经得起重复，学生对待实验也很严谨认真。所以他说，我们想要提高我们的研究水平，必须在每一个细节上都严格要求自己；我们想要在动物医学领域有所超越，必须从学生阶段抓起，培养务实、严谨、求真的实验精神，并且要拓宽课程的广度、挖掘课程的深度。
陆老也向我们提起我们中国的很多传统医学，比如中医、苗医、藏医，这些是国家宝贵遗产需要我们继承和发扬。就目前的中医中药来讲，也有很多尚缺乏科学依据、且不能科学解释的地方。例如经络穴位，走向部位清楚，但无物质基础；中药配方阴阳虚实调配似乎有道理，但再问那些有效成分起协调作用的机理就难说了。再说对于中药内发挥作用的有效成分我们又该如何提取……更何况具民族特色的藏医和苗医，这些都是祖先总结留下的智慧结晶需要我们去进一步深入研究，这可能也是我们日后发展的一个方向。
对于动物药学，陆老不是专业老师，但他也有些建议：“一定要记住人体是一个有机统一体，动物也是一样。正如祖先告诉我们的话如“天地人和，阴阳虚实”。在学习的过程中，一定要有整体观念和外界环境的影响因素，注意各种协同作用。药物也是一样，分系统和局部的作用。”这个建议送给动药的同学，陆老希望每一个同学都能走好自己未来的路。
他收到我们的邀请时很平静，只是想把我们不清楚的点滴历史告诉我们。但谈起事情来，陆老娓娓道来一点也不含糊，对于他所做过的研究每一个都记得非常清楚，让我们了解到很多。
最后，陆天水老先生给我们的寄语虽普通，却饱含着老一代动医人最真心的鼓励、最真挚的期许——今后要在这个学科（动物医学）中取得更大的成就！
结语
陆老先生用自己的经历使我们明白“惟坚韧者始能遂其志”，不管我们的未来是泥泞，或是平坦，但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一起来期待下一期吴增坚老先生的采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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